降服算法
前几天抖音总裁韩尚佑，在一个会上讲算法的事情，关于技术的我都听不懂，但有四个字让人眼前一亮，他说的是，“算法向善”，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。
移动互联网最大的两个事情。第一个是2012年头条诞生，包括后面的抖音，其实就是算法的诞生。第二个事就是在13年之后的今天，韩尚佑公开说出的这四个字，算法向善。
从2012到2025，就是孙悟空从一只石猴子到大闹天空的过程，这哥们到底有多厉害，我们所有人都见识到了。而算法向善被提出来，相当于野猴子带着紧箍西天取经了。
分水岭就在于，算法到底是齐天大圣还是孙行者。如果算法向善真能落实，那这是个拐点，是数字革命最大的事情，没有之一。自从2016年张志东在鹅厂内部提出“科技向善”这四个字以来，经过9年，作为数字科技的皇冠，算法向善，是最大的里程碑。
算法的本质是什么。我们抛开那些技术语言，它其实就是满足人需求的效率机器。你想看什么，不用说，算法推给你。甚至你都没觉察到自己的潜意识，但算法知道了。之所以算法在移动互联网爆发，是因为智能手机时时刻刻贴着我们，它能把我们所有的信息捕捉到。就这么简单。
所以，算法即效率。
所以，相当长一段时间里，我们的直男癌码农们都觉得，“算法没有价值观”。这当然有道理，因为，效率也没有价值观。人要做一件事，我帮你把时间缩短，成本降低，事是你自己要干的，不是我拿枪逼着你干的。
但从今天开始，“算法没有价值观”翻篇了，因为人要给它价值观，所以抖音说，算法向善。人要把善赋予给算法，这是责任，而且是被算法鼻祖公开说出来的责任。
那善怎么衡量。
我看了抖音几个人的说法，关于技术公式，我看不懂，但看得懂的有这么几条。
推荐算法本是就有善，因为帮你省时间，减少被无效信息折腾。这个中国人理解起来完全没有难度，改开初期深圳的那个大标语：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。中国人今天富起来，强起来，都是拜“效率”所赐，我们还是不能过河拆桥，忘恩负义。
接下来是所有人最关心的：信息茧房，不是善。这个不算惊奇，而令我惊奇的是，抖音的人说，信息茧房其实并不符合抖音的利益。重点来了，这可能符合短期利益，但不符合长期利益。
短期内给你看很多你爱看的内容，你是留下来了，但你总会看腻，腻了，你就走了。所以不能让你腻，那就给你看新东西，不一样的东西。把你的生命宽度打开，那平台也会受益。
我再喜欢吃包子，你给我吃十个，我就吐了，吐了一回，可能一年都不想碰包子。所以餐厅自己就搭配好，一个包子配一碗稀饭。
大家都知道延迟满足好，延迟满足就是为了长期利益，所以当平台要追求延迟满足，那它就得让用户也延迟满足。在长期利益上，这两方就合到一起了。
但话好说，事难做。长期主义是逆人性的，人刷短视频就是想快点爽，所以用户长期行为的数据非常稀疏，收集难度大，模型不容易训练。
所以有个关键指标是，抖音从最开始的15秒短视频，逐渐过渡到中视频和长视频之后，用户的长期数据就多起来。你看15秒视频，不大会有收藏+关注+再打开的动作，但长视频，有知识性的视频，这些动作就多起来。
所以跟善良一样，善良不是选择，而是能力。长期主义也不是选择，而是能力，这个能力依赖基础数据的积累。
长期和短期是时间坐标，所以还应该有空间坐标，就是多元和单调。如果我没理解错，抖音的同志们认为，多元更符合善。也很简单，社会本来就是多元的，自然本来就是多元的，所以包容才会成为人类公认的优点。
更简单粗暴的说，99.99%的人都不可能回到原始丛林里一个人生活，我们得跟不同人、不同能力、不同立场活在一起。其实，连接就是善。连接带来多元。
把原本孤立的信息和人连接在一起，打开他们的生命宽度，就是善。比如农产品走出大山，让几十万00后看到《我与地坛》，史铁生在抖音上复活。
但上面的对善的指标，都是间接的，不是直接的。我脑袋里一直有个疑问，善可不可以客观衡量，但抖音的同志似乎觉得不可能，只能间接引导，有点像隔山打牛。
打个比方，如果能客观衡量，就还是西医思维，锁定一个确定的病毒，直接上手干掉它，头痛医头，脚痛医脚，有恩报恩，有仇报仇。但抖音显然是中医思维，是通过调适宏观系统，让它自己有越来越强的免疫力，让免疫力去把病毒干掉。
现在视频平台上每天有无数人生产无数内容，用西医的单点清除几乎不可行。只可能用中医思维，不是只针对一个病毒，而是塑造环境间接的压制一万个病毒，间接的催生一万种生物。
比如把关注率的比重调高，就会涌现出更多人格化的作者。把收藏率的比重提高，知识类等“有用”的内容就会更多。就像沙漠里水分少，所以进化出不怕干旱的仙人掌。高纬度气温低，所以动物的体型都会更大。
抖音给优质内容提炼的抽象指标是：获得感、惊喜感、表达力、感染力。如何衡量这些指标，公式怎样写的，我搞不懂，码农同志们可以去仔细看。我仅仅就用自己的本能去体会，感觉这四个指标指向一个方向，就是激发生命力，让生命流动起来，相互融合。
刚才我跟一个连续创业者聊这个事情，他是个技术大拿，他跟我说，其实所有代码都有价值观。
技术本身就是思想。整体上，所有的技术都在说，效率即正义，就是达尔文主义，为了活下来啥都可以干。
比特币有个口号：code is law，代码即法律，不需要信任，要验证，用最刚性的技术取代最难测的人心。所以，代码取代信任，算法取代主权。
AI的思想是，人可以被模拟，可以被超越，算法要取代人的智力。AI要建造通天塔，曾经的黑奴也是肉身，但机器人只是一堆元素而已，它不是生命。
加密的思想表面是，权力应该分散，国家可以倒闭，但现实发生的事情是，财富更集中。现在拉盘比特币的都是华尔街，富豪更富，赤裸裸的剥削。
脑机接口可以把信息直接输到人脑袋里去，可以“黑”掉一切想法。它的思想是，人是可以被物化的工具。
这个朋友最后说，人类正在进行大分叉，如果任由技术按照它自己的思想走，所有技术必然通向无情无底线的优胜劣汰，导致人跟人之间差距拉大，世界的未来是加速动荡，不可知。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就是这样。
但另一条路，就是把算法降服，给他戴上紧箍咒，中国人正在走这条路。中国人从来觉得技术只是“用”，人才是本。天人合一，就是人把“善”注入一切，包括技术。
大一统的责任文化，是生产关系。而算法代表的数字技术，是生产力。这两样如果不是打架内耗，而是融合在一起，那中国这一支分叉就会越来越强壮，统治下一个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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